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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O. 威尔逊的生态意识及其成因(上)
新闻来源:宁夏科普作家协会     作者:付文中     发表时间:2023-07-07     阅读次数:    


爱德华·O. 威尔逊(Edward O. Wilson),是享誉世界的生物学家、博物学家、生态思想家、科普作家、环保主义者。他一生笔耕不辍,发表数百篇论文,出版30多部科普作品,代表作包括《社会生物学:新的综合》(SociobiologyThe New Synthesis)、《论人的本性》(On Human Nature)、《亲生命性》(Biophilia)、《蚂蚁》(The Ants)、《生命的多样性》(The Diversity of Life)、《大自然的猎人》(Naturalist)、《造物:拯救地球生灵的呼吁》(The CreationAn Appeal to Save Life on Earth)、《半个地球:人类家园的生存之战》(Half-EarthOur Planet’s Fight for Life)、《蚂蚁的世界》(Tales from the Ant World)等。威尔逊几乎所有科普作品都建立在他对自然的热爱、探索、尊重和保护的基础上。本文在广泛阅读威尔逊科普作品及其他诸多重要文献的基础上,试图较为全面地概括出威尔逊的生态意识和生态实践,结合他一生中所从事的三大自然科学研究分析其生态意识的形成和发展,并指出其对我国生态文学、生态科普创作的借鉴意义。

一、威尔逊的生态意识及其实践

威尔逊具有强烈的生态意识,他信奉并努力倡导生物多样性”“半个地球”“亲生命性等生态理念,这些理念在其诸多科普作品中得到了充分体现。另外,他在这些理念的指引下,积极开展相关的生态实践,渴望为构建和谐的人与自然命运共同体做出更多贡献。

(一)普及“生物多样性”理念,致力于生物多样性保护

威尔逊虽然不是生物多样性这一术语的首创者,但他仍然被许多学者认为是生物多样性之父,其主要原因在于他不仅是生物多样性这一术语最重要的普及者和传播者,也是生物多样性保护这一理念的积极践行者。美国保护生物学家托马斯·E. 洛夫乔伊(Thomas E.Lovejoy)的如下评价印证了此点:他(威尔逊)在提高公众对生物多样性的认识方面发挥着最为重要的作用。

1980 年,威尔逊被《哈佛杂志》(Harvard Magazine)社邀请提出未来十年的全球性难题。他以前瞻性的眼光指出,未来的世界将面临物种灭绝速度加快、生物多样性严重丧失的问题。1986 年,他参加在华盛顿召开的由美国国家科学院主办的生物多样性国家论坛,并主编会议论文集《生物多样性》(Biodiversity),该书于1988年一经出版便引起巨大轰动。生物多样性一词以惊人的速度走红世界。1992年,伴随着《生物多样性公约》(Convention on Biological Diversity)这一旨在保护地球生物资源的国际性公约在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上的签署,威尔逊也出版了《生命多样性》,该书成为当时最畅销的科普书之一,迄今仍是普及生物多样性及其保护理念的最重要著作之一。

为改变西方人对自然的错误观念,一些生态神学家重释基督教《圣经》经典教义,发现其中蕴含着丰富的生态智慧,认为绿色的基督教思想有助于重塑人与自然的关系。鉴于此,威尔逊渴望谋求宗教人士对生物多样性保护事业的支持。2006年,在接受采访时,他道出《造物:拯救地球生灵的呼吁》一书的创作目的:希望科学工作者和宗教人士在生态保护方面达成联盟,以拯救正在迅速消亡的万物’——生物多样性,因为保护生物多样性对地球以及我们人类的稳定生存至关重要

威尔逊揭露生物多样性丧失的根源,忧虑其可怕后果。他创造“HIPPO”(其本意为河马)这一形象的缩写词,用其五个字母向公众 解 释 全 球 生 物 圈 所 面 临 的 五 大 威 胁:H代表栖息地破坏(Habitat Destruction),I代表入侵物种(Invasive Species), 两个 P分别代表污染(Pollution)和人口过度增长(Population Overgrowth),O代表过度猎杀(Overhunting)。他曾警告道,当前的人类活动不仅将进一步导致大量物种的灭绝,还将把 人类世(Anthropocene)变为孤独世(Eremocene——孤独的时代(The Age of Loneliness,并表示深切担忧,若干年后,如果生物多样性彻底丧失,或许地球上剩下的仅是孤零零的人类。

威尔逊希望借助团队的力量来保护生物多样性、推进生态环保事业的快速发展。他积极融入世界自然基金会、国际保护生物学学会、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热带雨林信托基金会等生态环保组织,他还于2005年创立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爱德华·O. 威尔逊生物多样性基金会。他在耄耋之年不遗余力地投身生态环保实践,积极倡导或承担一些生态环保项目,如:倡导重建莫桑比克的戈龙戈萨国家公园,该公园曾因内战和森林砍伐而被严重破坏;为在莫比尔市附近的莫比尔 - 滕索三角洲创建一个国家公园而奔走呼告10余年。

(二)宣扬“半个地球”理念,追求自然与人类的共生共荣

威尔逊在强调生物多样性重要性的同时,也在竭力寻求保护生物多样性乃至自然的好方法。2006年,他在《造物》一书中提出一个好方法:在保护地球生物多样性方面,保留足够大的自然环境以维持野生种群的生存,便是最好的方法。只有大自然才能够充当这个星球的诺亚方舟在他看来,为非人类生命留出面积足够大的自然环境,是拯救生物多样性乃至地球的最好方法,但足够大到底是多大?10年后,他给出了明确答复——50%

2016年,威尔逊出版了他最具实践意义的科学著作《半个地球》。其中援引了学者爱琳·克里斯特(Eileen Crist)的话揭批无处不在的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人类还将鱼类称作渔业,将动物称作牲畜,将树木称作木材,将河流称作淡水,将山顶称作积土,将海岸称作海滨’……把那些将其他生物赶尽杀绝和商品化的投机行为视作合理合法的举动。人类中心主义者试图榨干自然物的工具价值,完全无视其内在价值。在过度狩猎、乱砍滥伐、污染空气等人类中心主义式活动的摧残下,全球物种灭绝速度加快,当前物种灭绝速度是其自然灭绝的1001000倍。可悲的是,人类还不知在生态系统完全崩溃之前,地球还能忍受多少个物种的灭绝。为解决物种灭绝和生物多样性严重丧失的全球性难题,威尔逊从岛屿生物地理学理论找到灵感。具有生态整体观的他把地球想象为一个巨大的岛屿。如果地球是一个硕大岛屿,且人类只保护其中10%的栖息地,那么就丧失了世界上一半的物种。但是,若能保护其中50%的栖息地,那么就保护了世界上大约80%的物种。半个地球是指保护好地球表面一半的陆地和水域,并将其奉献给非人类生命。在他看来,半个地球是避免大规模物种灭绝、挽救生物多样性、避免人类文明陷入灾难的最佳方法。

威尔逊强调半个地球兼顾人类的利益和非人类的福祉,追求自然与人类的共生共荣。威尔逊设想的半个地球是一个由不同类型的保护区构成的、更加灵活的网络,其中部分区域是严格意义上的保护区,而更多的区域则是非严格意义上的保护区。在非严格意义上的保护区中,当地人和原住民不被驱逐;相关部门与当地土地所有者和社区开展合作,既可以维持人类的可持续存在,也可以保护非人类物种的栖息地。

虽然《半个地球》听起来像一部科幻小说,但威尔逊认为半个地球的目标并非遥不可及。为了将设想变为现实,在他的建议下,热带雨林信托基金会发起了半个地球计划。此计划得到社会各界人士的支持,例如美国流行音乐歌手保罗·西蒙(Paul Simon)将其2017年巡演的所有收益都无偿捐给该计划。

目前,地球上约有17%的陆地和7%的水域处于某种形式的保护之下,这意味着我们离半个地球的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截至2022年,全球已有100多个国家承诺实施“30×30”计划,即到2030年保护地球上30%的陆地和水域。从某种意义上说,该计划是威尔逊半个地球计划的一部分。如果“30×30”的承诺成为一项全球性承诺,并且人类能在2030年将其实现,那么人类在追求半个地球目标的过程中就完成了一半多的任务。

(三)传播“亲生命性”理念,构建人与自然的情感联结

威尔逊1984年出版了《亲生命性》一书,试图从进化生物学、神经生物学和进化心理学的角度分析人的亲生命性之根源。亲生命性这一术语虽然不是由威尔逊原创,但却是在他的推广下为众人所知。他给亲生命性下的定义是人关注生命以及生命过程的内在倾向,简言之,是指人对自然以及其中的万物生命所怀有的一种与生俱来的依恋。

威尔逊在童年时期便对自然怀有深深的依恋。上大学之前,野外成为他的乐园与启蒙课堂。他一生以童心看待自然,小时候乐于在天堂海滩玩耍,观察水母,他在自传《大自然的猎人》中对此追忆道:若时光再次流转,我仍然会是天堂海滩上的那个小男孩,那个对赛弗柔安水母着迷不已的……小男孩。威尔逊对自然的依恋终生没有一丝丝改变,亲生命性的信念也未曾减弱。

1993年,威尔逊与社会生物学家史蒂芬·R.凯勒(Stephen R. Keller)合编的科学文集《亲生命性假说》(The Biophilia Hypothesis)问世, 此书丰富了亲生命性理论的内涵,并使此理论成为环保实践者更为得心应手的思想武器2002年,威尔逊出版科普名作《生命的未来》(The Future of Life),展现了在世界各个角落、因人类贪欲和无知而悄然发生的物种灭绝悲剧。他痛心地写道:伊甸园由人入驻后,就变成了一座屠宰场。他极力反对人类为攫取物质利益而糟蹋自然的做法:为了经济利益而破坏热带雨林,就像为了做饭而烧毁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一样。在他看来,人类破坏自然,实际上就是在破坏祖先们留下的宝贵遗产。尽管地球上的悲剧接踵而至,但是作者并没有对人类乃至万物生命的未来丧失希望,因为他深信人对自然的亲生命性情感。

当今,人类日益疏远自然,甚至与自然的关系近乎断裂,结果是自然缺失症成为人类的通病。自然缺失症的一个主要表现是人对自然的情感日益减弱,尤其是对自然的保护意识愈加薄弱。在此境况下,要想树立人的自然保护意识,一定要先构建人与自然的情感联结,培育人的亲生命性。或许,这就是威尔逊传播亲生命性理念的初衷。

二、威尔逊生态意识的重要来源

个体生态意识的来源有很多种,如童年经历、榜样感染、宗教文化、时代背景等。但对于威尔逊而言,对其生态意识形成和发展产生较大影响的因素,莫过于他对自然研究的浓厚兴趣和对科学真理的不懈追求。笔者试图结合他一生中所热衷的三方面的自然科学研究来分析其生物多样性”“半个地球”“亲生命性等生态意识的形成和发展。

(一)无意间与蚂蚁结缘,坚持蚂蚁研究80余年

在威尔逊眼中,蚂蚁虽小,但却是大自然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他敬畏蚂蚁,在诸多科普作品中不惜笔墨强调蚂蚁具有诸多人类所缺乏的美德。对蚂蚁的喜爱和研究是威尔逊生态意识尤其是生物多样性理念形成和发展的根基。

威尔逊1994年出版的《大自然的猎人》一书记载了许多关于威尔逊与自然打交道的故事,其中包括威尔逊与蚂蚁结缘一事。威尔逊7岁那年,其父母离婚。祸不单行,同年,威尔逊在海边独自钓鱼时,一条长有针状鳍的小海鱼咬钩,他猛提鱼竿,鱼在空中来回摇摆时,背鳍上的一根硬刺刺伤其右眼瞳孔。尽管做了手术,但视力无法恢复。从某种意义上看,这个鱼鳍或许是科学史上最具魔力的鱼鳍,因为它塑造了一个男孩的命运。右眼近乎失明的威尔逊在野外无法远距离看清鸟、鱼等体型较大的生物,所以他不得不把目光转向他能近距离看清的小天地中的小东西上。慢慢地,他爱上了蚂蚁,蚂蚁成了他的激情所在。

威尔逊听从内心的召唤,坚持自己的兴趣,选择到阿拉巴马大学攻读生物学专业。1951年他选择到神圣的哈佛大学深造,1955 年获生物学博士学位。1956年,他成为哈佛大学的一名教师,在那里全职工作40年。读博期间,他于1954年获得到南太平洋地区进行科学考察的机会,先后到斐济、巴布亚新几内亚、瓦努阿图等国,对当地蚂蚁进行了10个多月的研究。1956年,他和哈佛大学数学家威廉· 博塞特(William Bossert)合作发现了蚂蚁交流的秘密:蚂蚁是通过一个由其身上分泌出的化学物质构成的系统来相互交流的,这种化学物质如今被称为信息素。微生物、植物和大多数动物都是通过信息素来相互交流的。

1991年,威尔逊与德国生物学家伯特·霍尔多布勒(Bert H?lldobler)合著的科普作品《蚂蚁》获普利策非虚构文学奖,这是他对不同种类蚂蚁的生物学特征所做的所有研究的集合。该书以通俗易懂的语言由浅入深地向读者讲述蚂蚁的方方面面,如蚂蚁的物种起源、物种特性、社会行为、生存优势等。2010年,他以童年时的探险之地——莫比尔(Mobile)市周围的野地为背景,运用南方经典文学的写作手法,创作出他唯一的一部科普小说——《蚁丘》(Anthill)。2020年,他人生中的最后一部作品《蚂蚁的世界》问世,作者在书中将他的科学观察与富有启发性的个人故事结合起来,以谦虚的态度、对话的方式介绍他终生所爱的小东西,他带读者到莫桑比克、巴布亚新几内亚、墨西哥湾甚至他老家杂草丛生的后院等地进行了一次蚂蚁研学之旅,而他对蚂蚁的迷恋在书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威尔逊认为,蚂蚁是自然生态系统中的重要成员,是地球上进化得最完美的生物之一,是一个地区生物多样性丰富程度的重要标志。威尔逊一生痴迷于蚂蚁研究,他从蚂蚁研究中获得了一系列关于生物多样性、生命世界、人类社会的洞见。倘若威尔逊一生不曾从事蚂蚁研究的话,或许他难以对生物多样性有更深刻的理解,更不会致力于生物多样性保护事业。文章选摘自《科普创作评论》2023年第1期作者系付文中,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生态文学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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